258文学网免费为大家推荐夜色(迷雾围城)免费阅读推荐
258文学网
258 文学网 玄幻小说 科幻小说 短篇文学 推理小说 网游小说 武侠小说 穿越小说 仙侠小说 经典名著 竞技小说 架空小说 都市小说
小说排行榜 军事小说 灵异小说 重生小说 言情小说 历史小说 综合其它 校园小说 乡村小说 官场小说 同人小说 耽美小说 总裁小说
好看的小说 爱的故事 母爱真相 婆媳关系 风情岁月 処女义工 失爱之夏 放纵小镇 征服公公 母上攻略 初赴巫山 完本小说 热门小说
258文学网 > 言情小说 > 夜色(迷雾围城)  作者:匪我思存 书号:41976  时间:2017/9/24  字数:10498 
上一章   ‮节22第‬    下一章 ( → )
“呸!”闵红玉忍不住轻啐一口“那种没良心的轻薄子,谁要去救他了?我要去镇寒关做一票天下第一等的大买卖,至于易连恺,说实话,他是死是火,关我事。”

  潘健迟慢条斯理地剥去最后一块芋头皮,问道:“你说的天下第一等大买卖,难道是那把银勺子?”

  闵红玉笑地说:“你一口咬定那勺子不是信物,但我觉得它就是,不管怎么样,我要去试一试,至于你,既然甘愿陪我跑腿,我自然也没啥不乐意。”

  潘健迟笑了笑,说道:“我说的话你既然不信,那么我就祝你心想事成,旗开得胜。”

  闵红玉“哼”了一声,再不理睬他。

  下半晌赶路的时候,闵红玉却像是真正生了他的气,再不同他说话,也不同陈大说话。三个人闷头赶路。只听见那车轱辘上钉的胶皮,碾在石子路上,劈里啪啦地作响。陈大仍旧是坐在车辕上驾骡子,他是个老实人,也觉得像是有哪里不对头。所以赶一会儿车,便要抬头望望太阳。路是越走越平坦了,也是越走越宽了,下午的时候他们就经过两个镇子,说是镇子,也就是一条街,山上的农户贩了茶叶之类的东西下山来卖,但是这样的早时候,镇子里也没有市集,只看到有卖豆腐的铺坊,无打采悬着一个布幌子,而门口架着油锅,刚刚炸完油豆腐,还有一股甜腻的香气。

  闵红玉生了半晌的闷气,经过镇上青石板的大陆的时候,突然就跳下车去,倒把赶车的陈大吓了一跳。连声“吁”着,一边拉紧了缰绳,想把骡子拉住,骡子到底是往前冲了好几步,才把车停下了。潘健迟回头看,原来闵红玉去买了一包油豆腐,回身又跳上车来,打开那蒲包,笑地问:“你们吃不吃油豆腐?”

  潘健迟没有搭腔,陈大却赶紧摇了摇头,继续驾着骡子前行。闵红玉一边拆着蒲包,一边吃着油豆腐。刚咬了几口就没了兴致,叹了口气,把余下的油豆腐都包起来,随手撂在了车板上。潘健迟见她一副郁郁的样子,于是问:“怎么不吃了?”

  闵红玉忽而笑了一笑,说道:“小时候跟着我爹下山去赶集,其实平爹都是带弟弟去,那天因为要背谷米下山卖,所以带了我。因为我能背三十斤的筐,弟弟还小,背不动筐。等到了集上,把谷子卖了,经过豆腐摊子前头,人家围在那里买油豆腐,我从来没见过油豆腐,只觉得有趣,看见了不肯走。我爹就买了一块油炸豆腐给我吃,抹上了辣椒酱。我咬了一口,把舌头烫了,又辣,却不舍得吐,只觉得那是世上最好吃的东西。真香啊…香得我连舌头都觉得酥了。一块油豆腐我吃了整整半天,隔上好一阵工夫,才咬一口,总舍不得吃完。一直到最后爹把要买的东西买齐了,我牵着他的衣角往回走,走道看见自己家的屋檐了,才把最后一角油豆腐到肚子里去。”

  潘健迟听她这样说,便随口道:“其实你爹也疼你的。”

  闵红玉望着远方,并没有搭腔,过了好一阵子,才说道:“那时候我就想快点长大,长大后去学做豆腐,然后摆上油锅卖炸油豆腐,这样我要吃多少油豆腐,就能吃多少油豆腐。”

  潘健迟看她一脸认真的样子,想必童年时艰辛,令她吃了不少苦头,所以这么多年来念念不忘,本来不过是个糙的吃食,在镇上见着油豆腐了,还专门下车去买一包。他倒不忍心再多说什么,闵红玉却冲着他嫣然一笑,说道:“傻气吧?”

  潘健迟摇摇头,说道:“也不是什么傻气,人在小时候,都会有种种梦想。”

  “我小时候最大的梦想就是摆个卖油豆腐的摊子,然后嫁个好男人,安安逸逸地过日子,替他生两三个孩子,一边带着最小的孩子,一边收着卖油豆腐的角子。每天晚上打了烊,就数一数今天挣了几块钱?有多少豆子要买,有多少账要收,西邻家做寿宴要几十块豆腐,是笔大生意了,东邻家嘱咐要给他留两碗不点浆的豆腐汁…”她一边说,眼中出一种怅然之,说道:“谁知到了如今,就连这个梦想,都没办法实现…”

  潘健迟听她这样絮絮叨叨地说着,只是沉默不言,过了好一会儿,闵红玉问:“你呢?你小时候有什么梦想?”

  潘健迟有点茫然地笑了笑,说:“小时候…小时候不懂事,也没有什么梦想。”

  闵红玉说道:“你跟她到底是怎么认识的,肯定是她嫁过来之前的事情了,对不对?”

  潘健迟笑了笑,并不接口。闵红玉说道:“我知道你不会说,我不问就是了。”于是打开蒲包,又取了一块油豆腐出来吃。她吃得津津有味起来,斯一块,吃一块,潘健迟闻着那油豆腐自有的一种淡淡地油香和豆香,兀自出了神,也不知过了多久,说道:“其实也没什么不能说的。”

  闵红玉了几块油豆腐给车前头地陈大吃,又拿了一块个、让给潘健迟,潘健迟摇了摇头,说道:“我不爱吃这些零食。”

  闵红玉就说:“那你讲嘛,反正咱们这次也没多少机会活命,你要是不说,再没人知道了。”

  潘健迟笑了笑,说道:“其实有些事,经历过就好,有没有人会知道,又有什么相干。”

  闵红玉拿蒲包上的叶子擦了擦手指上的油迹,她本来盘着双膝靠着车栏杆而坐,此时笑地倾过身子,亦娇亦嗔地说道:“要说便说,这样吐吐像什么男子汉?”

  潘健迟笑道:“你也不用将我,我既然说了要说,也不会有什么吐吐。其实我和她,是同学。”

  闵红玉拍手道:“这个我喜欢,男同学女同学,青梅竹马,真像鸳鸯蝴蝶派的小说。”

  潘健迟倒有点意外似的:“你还看小说?”

  闵红玉哼了一声,说道:“你也忒瞧不起人了,难道我们这些人,就不许认得字不成?若是认不得字,那又该怎么样背戏文?别说看小说,我还看过《红楼梦》呢。因为《红楼梦》里也有红玉,原先在宝玉屋里,后来给了王熙凤的那个丫鬟,改名叫做小红的。虽然只是个丫鬟,可她说的那句话真好:‘千里搭长棚,没有个不散的筵席。’”

  潘健迟听了这话,越发诧异了,说道:“你果然是读过《红楼梦》的。连这句话都知道,这是全书的文眼之处,千里搭长棚,没有个不散的筵席…哎,其实煌煌十万字,讲的就是白茫茫一片真干净…”

  闵红玉道:“我何止知道这句话,我还知道探的那句话:‘可知这样大族人家,若从外头杀来,一时是杀不死的,这是古人曾说的‘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必须先从家里自杀自灭起来,才能一败涂地!’真是这样的道理,你看易家,开牙建府,封疆大吏,连大总统都不能不给易家几分面子,在这江南行省里头,谁敢轻易去撼动。可是易家几位少爷兄弟阋墙,自己闹家务,闹到不可开,才会像今天这样,连符远城都保不住了。十万子弟兵,到头来,都是自己人打自己人。”

  潘健迟听在耳里,越发觉得惊疑不定,只管看着她。心想她有这般见识,怪不得不肯安于富贵,反倒要去军中搏命。可是她既然有这般见识,怎么又会行事轻狂,周旋在易家兄弟之间?他这样思忖着,闵红玉笑着摇了摇头,说道:“我又讲得岔了,你只管说你的吧。”

  潘健迟想起自己与秦桑初识的时候,便觉得心口一阵温暖。举头看时,只见大道茫茫,一路平沙,只是向前延伸开去。而早的太阳,这时候已经西斜了。远处依依雾霭,却是平林里掩着两三户人家,被这样薄薄的阳光一照,树林是淡淡地灰色,就像是西洋画里的铅笔素描,而那些白色的墙,灰黛的瓦,却是西洋画里不会有的风景。耳边听得车声辘辘,在这样的下午,倒像是有一种格外的安静与妥帖似的。

  “我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倒是在学校的大会上。我比她还要高一个年级,所以那天是新生会,选举了我当代表,去新生,作一个演讲。”

  闵红玉忍不住问道:“你当初在学校里,十分出风头吧?”

  潘健迟点了点头,说道:“倒也不是出风头,不过跟同学老师都相处得来,所以老师器重似的,逢有演讲这样的事情,都叫我去。”

  闵红玉笑道:“我倒想起我们一起学戏的一位师兄,也是十分聪明,在一堆师兄弟里头最出色不过,所以师傅私心里十分爱他。想必你的老师也是这样爱你,做老师的人,都会有一个这样的得意弟子。”

  潘健迟淡淡地一笑,说道:“还有什么得意可谈呢,到如今,是两手空空,一事无成,报国无门。”

  闵红玉不地叹了口气:“看吧,这就是你们男人的想法,动不动就想着什么报国。要我说呢,这国何尝需要你去报,这么大的国家,那些政客,军阀都不急,你在急什么?”

  潘健迟淡淡地道:“国家兴亡,匹夫有责。纵然我没什么本事,成不了什么大事,但是总是要为国家,尽自己的一份力的。”

  他这句话虽然说的声音并不甚大,也并没有加重语气,只是这样平淡道出,可是情真意切,仿佛理所当然一般。闵红玉一时为他的气势所夺,半晌竟然没有搭腔。只听大车的胶皮轮子碾过路上的碎石,哗哗地响声,而这样颠簸的车上,他不过衣科头,斜坐在陋车之上,可是那种镇定从容的样子,仍仿佛穿着笔的军装,面对千军万马一般。

  闵红玉没再说话,隔了一会儿,潘健迟说道:“其实她那时候年级小,而且出身富贵,并不知道这世间艰险。认识我以后,我们两个虽然很谈得来,却也只是将对方视作知己,并无任何越轨之处。所谓的私定终身,也只是她心里明白,我心里知道而已。念书的那几年,是我人生中最快活的几年,后来…家里遭了巨变…”

  闵红玉忍不住嘴问:“是什么样的巨变?你能够上洋学堂,家里想必也有一定的财力吧。”

  潘健迟点点头,说:“只是一打起仗来,房子烧了,家里的人也都死了…所谓家,早就没了。”

  他这几话说得极平淡,闵红玉听在耳中,却有点不忍卒闻似的,于是笑了笑,问:“你和她既然这么好,怎么后来就分开了呢?”

  潘健迟道:“人各有志。”

  闵红玉轻轻叹了口气:“人各有志——这倒是真的。”

  潘健迟道:“你只说了小时候的事,却并没有讲过长大后的事情。用你的话说,此去凶多吉少,不如也讲一讲你的事,不然将来可也没人知道了。”

  闵红玉却轻轻地啐了一口,说道:“什么凶多吉少,你刚刚才说我旗开得胜,这会子怎么又青口白牙地来咒我?将来我的事,还长远着呢。我要嫁个好男人,生两三个孩子…”

  潘健迟问道:“然后架起油锅,天天卖炸油豆腐?”

  一句话未了,他和闵红玉都忍不住哈哈大笑,他们俩的笑声引得牵马的陈大都忍不住回头看,看他们在笑什么。潘健迟自从回国之后,却从来没有这样放肆地大笑过,而闵红玉也笑得连眼泪都掉出来了,了手巾出来擦了擦眼角,说道:“你这个人,真是会逗人肠子。”

  潘健迟笑道:“你若是真的旗开得胜,大事得成,那这辈子可都不会卖油豆腐了。”

  闵红玉说道:“谁说的。也许我只是想跟易连慎做个买卖,把那样东西交给他,然后赚得金条十万,存在外国银行里头,我揣着存单,回到乡下去,嫁个老实人,然后开个豆腐坊,每天卖油豆腐为生。”

  潘健迟终于忍不住一笑:“说来说去,原来还是油豆腐!”

  闵红玉也是黯然一笑,从蒲包里头拈了块油豆腐出来吃了,含糊不清地念道:“万般皆下品,唯有油豆腐!”

  他们本来颇有芥蒂,现在这番交谈,倒似尽释前嫌。如此这般说说笑笑。到了向晚时分,果然到了县城。平江虽然只是一座县城,可是位于永江之畔,几百年前便是所谓的水陆要冲,现在又有铁路经过,十分繁华热闹。这时候天色已晚,那陈大急着回家,闵红玉便给了他十元钞票,让他在客栈里歇一晚再走。陈大万般的不肯,最后到底还是收了钱,却收拾车子,即刻起身赶回去。潘健迟原本说:“这一出城就天黑了。”无奈陈大执意要走,吭哧了半天,说路上有大车店,潘健迟回想路上,果然曾经见过有几间荒村野店。料想那陈大住惯了大车店,也不肯在客栈里住下的,所以也不强留,只替他买了些包子做干粮,放在他车上了。

  客栈里原可以代买火车票的,他和闵红玉在客栈里开了两间上房,歇了一晚上,到得第二天一早,茶房就送了两张二等车厢的车票来。他们两个便直接到了火车站,等候上车。

  虽然符远城里战火纷起,但是这条铁路上的火车却还没有停,二等车厢旅客更见稀少。潘健迟花钱买了份报纸,报纸上说符远已经炮火封城,内外隔绝,只有外国军舰能够载着侨民离开。城中的情形,报纸也并不清楚,只说双方较真呢甚是烈,各有死伤云云。

  他带着这份报纸上火车,和闵红玉一起找到位置坐下,一直到火车开动,车厢里也没有多少人。掌车提着大茶壶去头等车厢里送开水,他便唤住那掌车的替自己也倒一杯茶。车上买茶是要单独出钱的,所以掌车的很乐意做成一笔买卖,一边冲茶一边说道:“这兵荒马的,连坐车的人都没有了。”

  潘健迟便借机问:“仗打得怎么样了?”

  那掌车地说道:“那可不晓得,咱们这条铁路,原是从西边绕下来的,不经过符远城,不然这车也走不了。就是如此,也大大地受了影响,符远城外头这几个县,都没有多少人上车呢。”

  掌车的倒完茶,接了两角钱就走了,潘健迟兀自沉,闵红玉已经将他手里的报纸过去,只看了看,就撂下了,说:“这报纸上也没写什么,难为你还拿着带上车来。”

  潘健迟道:“这一路去镇寒关,得一天连上半夜,路上可有的无聊得时候。带着报纸,也可以看看。”

  果然的,火车一早离开平江,一路疾行,虽然停了几个小站,可是停停走走,两边的风景亦没有什么看头。闵红玉万般无聊,只好拿起那报纸,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车厢里头的人渐渐多起来,亦不便说话。到了清定地时候,车窗外头尽是叫卖声,有卖烤白薯的,有卖煮子的,更有卖瓜子花生香酥蚕豆的。闵红玉买了一包瓜子来吃,才算打发时光。

  到镇寒关的时候正是半夜时分,火车一路向西而行,江南那一点微薄的意,早就无影无踪。入夜之后气温更低,车厢里也冷起来,旅人纷纷加衣。闵红玉也披上了大衣,等过了侯家店的时候,车窗外的风景就已经是一片肃杀之。平畴千里,皆是茫茫的黄土,风吹得沙尘飞扬,而这个季节半点绿衣也无。等入了夜,潘健迟倒疑心火车外头下起雪来,幸好并没有。列车缓缓驶进镇寒关的时候,只看到站台上岗哨肃立,苍白的蒸汽挟裹着北风吹过来,岗哨的大衣下摆皆被风吹得摇摆不定。潘健迟倒没想到站台上会是这样的阵仗,不由回头看了看闵红玉。闵红玉却十分镇定,慢条斯理地戴上齐肘的手套,又戴上帽子。虽然在旅途中,可是她这么一打扮,倒又像是回到了符远城里,重新变回那个脂粉香秾的美娇娃,被锦绣簇拥着,是锦上的那朵牡丹花。

  潘健迟到了这种时候,倒也坦然了。所以陪着她径直下车去,果然站台上是有人接的,为首的那人潘健迟也认识,正是易连慎的副官。那副官先道了声:“闵小姐路上辛苦了。”便示意身后的人上前来接他们的行李。

  闵红玉倒轻轻摇了摇头,说道:“就让他拎着吧,这是我的仆人。”

  那副官这才打量了潘健迟一眼,明显是认识他,所以微诧异之,但也没有多问什么,只闪开身子,作了一个“请”的手势。

  汽车就停在站台外头,他们径直上了车,潘健迟一路留意,虽然是半夜时分,但城中灯光晦暗,要紧路口皆由军队把守,看来是实施宵。他想易连慎远走西北,虽然带的残部不多,也有好几千人。这里乃是军事重镇,他如果依附姜双喜,倒还是颇有实力。只是姜双喜情多疑,竟然肯将镇寒关交给易连慎驻扎,也算是一桩蹊跷事。

  汽车没走多大一会儿就驶进一所大院子,仍旧是那副官替他们打开车门,引他们走到一间屋子里,说道:“两位路上辛苦,夜深早些休息,明天一早,二公子再会见两位。”说完就转身退了出去,还替他们带上了门。

  潘健迟略作打量,这里是西北常见的房子,一明一暗,因为生了有火炕,倒不觉得冷。两间房间一东一西,都收拾得干净。他微一踌躇,闵红玉已经说道:“火车上没睡,也够乏的了,我可要先睡了,有事明天再说。”说着向他摆一摆手,就进了东边的屋子里。潘健迟于是就进了西边屋子。这里的屋子虽然并不华丽,可是都装了有外国样式的浴室,所以他洗了个澡,很快就睡着了。

  他虽然睡着了,可是人却很警醒,不知睡了多久,突然觉得有人蹑手蹑脚地进房里来,于是眯着眼睛装睡,手悄悄地探到枕下,握住那把*****,等那人慢慢地走到前,他手一伸便扭住了那人的胳膊,旋即将抢顶在了那人太阳上。那人虽十分吃痛,却并没有叫唤出声,他也发现被自己扭住的人原来是闵红玉,于是收起抢,低声问:“你来做什么?”

  闵红玉竖起一手指在边,示意他噤声。虽然已经是清晨五六点光景,但是西北夜长,外头仍旧是黑漆漆的夜,离天亮总还是有好几个钟头。潘健迟屏住呼吸,听到院子里有轻轻的脚步声,或许是岗哨在走动,也或许是监视他们的人。

  闵红玉拉过被子,径直躺到了上。潘健迟全身不由一僵,忍不住在她耳边问:“你到底要干什么?”

  闵红玉凑在他耳边说:“易连慎肯定想我为什么要带你来,所以咱们得让他相信,我为什么要带你来。”她声音既低且柔,呼吸在他耳廓上,微微带点意。他虽然防着她玩花样,可是抱着见怪不怪,其怪自败的道理,再不多说什么,只是侧过身去平静而睡。这一觉竟然就睡着了,或许是他伤势未愈,连又是舟车劳顿,在火车上更没有办法好好休息。现在到了这里,虽然是龙潭虎,可是因为有张柔软舒适的,所以竟然沉沉睡去。

  等醒的时候,正有人在外头敲门。潘健迟睁开眼睛,忽然见自己与闵红玉并头睡在枕上,不由得一惊,但是马上想起来。所以又渐渐地镇定下来。闵红玉也已经醒了,懒洋洋地伸了伸胳膊。她身上不知是什么香气,幽幽地直往潘健迟鼻端袭来,潘健迟不由得往后让了一让。闵红玉却狡黠一笑,凑得更近了几分,问:“我又不会咬你,你怕什么?”

  潘健迟此时已经有几分知道她的子,知道自己如果越是腼腆,她反而越是会起劲。所以也就淡淡地道:“没什么,只不过不惯跟人同睡罢了。”

  这句话一说,闵红玉忍不住放声大笑,她的声音本就清脆,笑起来便如同银铃一般,这时候外头的人又在敲门了,试探似的问道:“闵小姐?”

  闵红玉这才提声问:“谁呀?”

  “二公子遣我来,看两位起来了没有。二公子备下了酒宴,要替闵小姐接风呢。”

  闵红玉便答:“知道了。”

  她似乎心情甚好,唱着小曲起,趿着绣花拖鞋,就往自己房中去了。于是潘健迟也趁机起盥洗,他收拾停当了,又在居中的屋子里坐了一会儿,才看见门帘一掀,闵红玉走了出来。

  闵红玉打扮得花枝招展,穿了一件狐肷大衣,领子乃是寸许长的锋,隐约出底下的织锦旗袍,头发更是梳得一丝不,绾了一个低低的如意髻。虽然没有戴任何珠宝,可是鬓旁簪了一朵玫瑰花,甜香馥郁。也不知道这样的冰天雪地里,她是上哪里找来这鲜花。她见潘健迟举目看她,便得意地一笑,按了按发鬓,又按了按领口上扣的那枚闪亮亮的钻石别针,才说道:“走吧。”

  外头有易连慎派来的副官,见他们开门出来,便作了一个引路的样子,于是他们两人就跟着那副官走。那座宅院颇有些年代了,屋宇精致,四处都有砖雕镂花。只是天寒地冻,放眼看去,远处的关楼,近处的土山,都是灰蒙蒙的。他们穿庭过径,一直往后走。潘健迟一路上留意,心想这大约是逊清哪个富商的宅院,不然也不能有这样的气派。

  副官引他们到了一个花厅里,门帘一掀起来,便是一股暖洋洋的气流往人脸上拂来。花厅里设了一座酒席,紫檀八仙桌,上头铺着锦绣桌围,摆了数个碟子,并一壶酒。那副官报告了一声:“闵小姐到了。”就听到靴声橐橐,紧接着眼前一亮,正是易连慎走进来。

  易连慎看到他们两个,倒也并没有什么诧异之,只是点了点头,说道:“坐吧。”

  闵红玉并不客气地坐下来,易连慎笑了笑,坐在主人位上,亲自执了酒壶在手里,又向潘健迟道:“潘副官也做嘛!古代有赵匡胤千里送京娘,现如今有你潘副官千里送佳人,也真是难得的义气。”

  潘健迟并不做声,只是坐下来。易连慎说:“看到两位不远千里而来,实在令我觉得十分高兴。”他一边说就一边抬起头,叫了一声“来呀!”

  那副官便上前一步“啪”行了军礼,问:“二公子有何吩咐?”

  “闵小姐远道而来,是位难得的稀客,你快去将我那三弟请来,替我来作个陪客。”

  那副官应声而去,易连慎亲自替闵、潘二人斟上了酒,又替自己斟了一杯,说道:“这镇寒关僻处西北,实在比不得物华天宝的符远,没什么好吃好喝的,所以我也就只命人略备了些酒菜,还望二位不要嫌弃。”

  潘健迟只不说话,只见易连慎端起杯子来,说道:“我先干为敬!”一仰头便将酒喝掉了。说话的工夫间,已经听见脚步声,正是那副官引了易连恺进来。

  潘健迟自从上次遇刺事件之后,再也没见过易连恺,一见了他,忍不住十分意外。只见易连恺虽然穿着一件军装大衣,可是出的手腕、脖子之上,尽皆是累累的伤痕,连同额头之上,更有一道深深的血痕,不知道是用什么刑具创伤,长不过寸许,却极深极阔,翻起两边赤红的皮,虽然已经结了茄不再血,但是那伤口简直叫人不忍心看。他自从伤后本来就瘦,现在更是瘦得形销骨立,更兼身上脸上全都是伤,所以看上去简直形同鬼魅一般。站在那里摇摇坠,远远身上就透出一股血腥气和令人作呕的腐气——必是身上有哪处伤口已经感染化脓,他走一步身形便是一顿,原来在脚上还箍着脚铐,中间垂着又又重得铁链,沉甸甸绊在双足之间。这是重囚方才带的脚铐,因为铁链实在太重,磨得他脚踝之上鲜血淋漓,每走一步趔趄似的往前一拖,哪复有当初半分翩翩浊世佳公子的模样。

  潘健迟可忍不住了,站起来就叫了声:“公子爷!”

  易连慎却轻轻搁下象牙筷子,说道:“潘副官,难得你对你家公子爷,倒真是有情有义。”

  潘健迟一时僵立无语,倒是闵红玉幽幽叹了口气,说道:“二公子,他到底是你同胞手足,你把他折磨城这个样子,又是何必。”

  易连慎一笑,拿起那锡壶来又替自己斟了一杯酒,说道:“大家打开天窗说亮话,老大是傻子,被蒙在鼓里,打量我也是傻子不成。我知道那样东西被他藏起来了,他不出来,我只好叫人去劝说他。他既然不肯说,那些去劝他的人,自然也忍不住想着法子让他说。只是难得我这三弟是个硬骨头,脾气也不好,我派去的人劝来劝去,无论如何说他就是不肯说。所以才闹成今天这个样子。其实自家兄弟,他如果不为难我,我为什么要为难他呢?”

  闵红玉似乎丝毫不为所动,神色自若地拈了一筷子木耳吃了,说道:“你要的东西其实并不在他身上。”

  “我知道。”易连慎说“我的人一逮着他,就把他里里外外搜了个遍,还真没有。”

  “他是被大爷逐出符远的。”闵红玉淡淡地道“东西自然是在大爷手里,你还指望他能带出来,再便宜了你?”

  易连慎抚掌笑道:“红玉,你果然是个秒人。不枉我那三弟疼你。你虽然没跟他对过口供,也没机会跟他通过讯息,可是你说的跟他一模一样,就是一口咬定,那东西是在我那大哥手里头。”

  闵红玉笑了笑,说道:“你不信就罢了,你当大爷是真傻子吗?他一个病人,忍辱负重这么多年,却把你们俩都赶出符远城,到这边陲之地来,你说这东西不是他拿了,还能是谁拿了?”

  易连慎淡淡地道:“你这话哄别人倒罢了,咱们是一张上睡过的人,你什么时候要翻身,什么时候要叹气我都知道,这点雕虫小技,少到我门前来班门弄斧。”

  闵红玉听了这话,忍不住啐了他一口,说道:“好没正经!当着这些人的面,说这样的轻薄话。”

  易连慎却哈哈一笑,说道:“你倒是个正经人,不过这里除了我之外,这两个男人你也睡过了,你做得轻薄事,我却说不得轻薄话吗?”

  闵红玉神情微微一变,只听“哐啷”一声,却是易连恺将脚下的铁链一甩,径直在椅中坐下,拿起酒壶来,就替自己斟上了一杯酒。他手腕有伤,拿起酒壶就不停地抖着,那酒就从壶嘴里直洒出来,一杯倒有半杯洒了出来,潘健迟连忙接过壶去,替他满满倒上了一杯酒。易连恺面无表情,端起酒杯,却忽然朝潘健迟头上砸去。

  潘健迟不闪不避,可是易连恺伤后无力,那酒杯也只是磕在潘健迟头上,溅了他一脸的酒汁而已。易连恺这一下子却是用尽了全力,踉跄着就伏在桌子上大咳起来,咳不过三五声,便呕出血来,显然内脏受了伤,潘健迟也不去管自己脸上的那些酒,见桌上放着手巾,就拿起来替易连恺去擦,易连恺推来他的手,骂道:“姓潘的,不用你这样假惺惺,你背信弃义,不得好死。”

  潘健迟并没有答话,易连慎却笑道:“你少在这里挣命了,伤得这样重,再这么折腾,不得好死的就是你了。”

  易连恺只是连声咳嗽,说不出话来。闵红玉望着地上易连恺方才吐出的那摊紫血,却笑了笑,说道:“二公子又何必如此,传出去也不好听。”

  易连慎瞥了她一眼,问:“怎么,你心疼他?”

  闵红玉道:“是啊,我就是心疼他,你信吗?”   
上一章   夜色(迷雾围城)   下一章 ( → )
258文学网为您推荐最新最好看的夜色(迷雾围城)免费阅读,您可以方便的进行夜色(迷雾围城)最新章节免费在线阅读。看夜色(迷雾围城)免费阅读,就上258文学网。致力最快速更新夜色(迷雾围城)的最新章节,用心做最好的小说阅读网。